走进剪家溪

    八十多年前，那位叫沈从文的湘西作家从长沙乘船返回老家凤凰，沿途的山山水水成就了他笔下的文学世界。如今沈老已经故去，他的笔无法再触及他当年走过的地方。他描绘过的剪家溪渡口，经过数年洪水的侵袭已经破败不堪。然而今年11月，一个重建的古镇在那里竣工，剪家溪码头是否又会恢复当年的风采？带着疑问我走进了重建后的剪家溪古镇。

    沿沅江逆流的方向行车不到二十里，就到了剪市镇。汽车拐进一个叫中巷口的地方，徐行百余米，眼前顿时开朗：天高云阔，山清水秀，沅水汩汩东流，剪家溪码头到了。在沈从文的《湘行散记》里，我看到过这样一段话：“这是桃源上面剪家溪的楼子，全是吊脚楼！这里可惜写不出声音，多好听的声音！这时有摇橹人唱歌声音，有水声，有吊脚楼人语声…”文字是对景物的复制，那么对照文字再去打量景物，则是必不可少的还原。在晨雾中望去，河这边黄色的吊脚楼依次排开，仿佛有了山城凤凰的样子；河那边是桃花源风景区，对岸山上古香古色的楼阁林立、斗角飞檐。冬日的沅水在眼前静静流淌，似乎在等待来年的春天。如果是河水清澈流淌的季节来这里该多好啊，你可以下河淌水，可以捡一块薄瓦片削到对岸的桃花源去，那瓦片在水面上留下了瞬即美妙的图案；可以跟着岸边的乡民赶着牛下坡，去不远的青草地上吃草、饮水。你一定想起了沈从文笔下的那些老船工吧？”不远处那渔船上，船工正专注地盯着河面的鱼漂，直到鱼漂微微晃动，他眼疾手快，顺势一拉，花白的鱼儿跃出水面，水珠溅在黑色的船舷上，映出船工乐呵呵的笑容。就像宋代杨万里的那首诗：“抵暮渔郎初上船,一竿摇入水精天。忍寒不睡妨底事,来早卖鱼充酒钱。” 

    你一定要先看看沈从文那本书，那商业繁华的剪家溪渡口、哼着歌谣的老船工、高高低低的吊脚楼、还有在河边浣衣的淳朴妹子……这一切都预先在你的脑海里有了模样，甚至你仿佛看到过那些景象，直到你真的见到它们时，印象渗透到你的心里，仿佛你前世的记忆，如梦似真，幻化不定。

    从码头出发，沿着吊脚楼一路徐行，石阶借着坡势铺到了岸上的各户人家，这里有擂茶馆、有杂货铺、有小酒店、还有形形色色的渔家饭馆。新建的古镇虽然游人还不多，但是这里的小镇布局和风土人情亦不失湘西风味。走得饿了累了，不妨敲敲酒家的门，店家一定先是有些讶异，继而热情友好地招呼你进屋坐下，然后端上好酒好菜让你吃个够。用完餐你可以登上吊脚楼，打量一下剪市普通人家的样子，站在阳台上，远山、秀水、小船、浣衣女，这些小说里才有的风景如今又映入你的眼帘。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沅水东逝，享受一种略带忧伤却又超然物外的感觉。就像一位文人所说，美丽总是愁人的，我或者很快乐，却用的是发愁字样，每每见到这种光景，我总默默注视许久。

    是啊，美丽总是愁人的。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夕阳已经扫过吊脚楼的屋檐，而游客依然兴致不减。这古渡口似乎又变成了八十年前沈从文路过的地方。然而你会有些担心，担心这美好的景象瞬间消失，于是不得不想着明天你是否还会有时间和友人来到这里，一起坐一回船，品一品剪家溪码头人家特有的擂茶风味，然后陶醉在这梦幻般的江南小镇。

    剪家溪，一个沅江边的小码头，曾经，它在剪市人的回忆中、它在沈从文的文字里。如今，它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回到世人的面前。它的明天会更好，而明天，我一定会再来这里。

（作者单位：桃源县联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