鲰生不学，愧少披云拨雾才——从南岳对联看1922年的湖南风云

几日前，陪家人去了一趟南岳大庙。这里刚结束疫情的封禁，从各地来赶来朝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站在大殿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被那几根巨大的石柱上的对联吸引住了。

左手边的第一根石柱，按中国的传统文化来排位，这根石柱的捐赠者应该是这排石柱捐赠者当中当时最有分量的一个人。上书“十一年丧乱频仍惟帝有灵高擎揭地回天手；七二峰崚犹昔鲰生不学愧少披云拨雾才”。是时任湖南省省长的赵恒惕撰书。

赵恒惕是衡山县白果镇人，在白果当地还保存着他的老宅子。但是当地对他的宣传非常的少，就是在百度百科上，对他也是寥寥数语，比如“某某年逃往台湾，某某年客死异乡”云云，也没多少正面评价。我对他的印象是，在白果的农民运动里，他是作为被斗争的反面形象存在的。可能与衡山内敛的性格有关系吧，隔壁的南岳区把全域旅游和寿岳文化搞得如火如荼，对河的衡东县把土菜文化、诗词文化、印章文化等也做得风生水起，但是衡山搞了个让一般人摸不着头脑的“文明奥区”。这么些风云人物反倒沉寂了下来。当然，这已是后话。

1922年1月1日，赵恒惕正式公布《湖南省宪法》。并通过组建省议会，以“绝对多数”票选为了湖南省的正式民选省长。如果说湖南精神是“敢于天下先”的话，这位仁兄绝对是这精神的典型代表。因为这部宪法草案的公布，开了全国省自治制之先河，是全国各省中最早公布的一部省宪法草案，其意义应该说，本来是有可能改变中国近代史走向的！其中内容包括：湖南为“中华民国”之自治省，省自治权属于省民全体。另外诸如保护人民生命及私有财产、言论出版、集会结社、信仰、迁徙等自由、选举与被选举权、请求救恤灾难的权利应有尽有，也有受教育、纳税、服兵役等义务的规定，并堂而皇之地宣称“人民在法律上一律平等”。

“宪法”虽然是这么说，这个老赵同志又是一位“阴阳学”的高手，台下是阴，台上是阳。暗里是阴，明里是阳。所谓“阴阳调和”不过是做事的方式方法而已。所以他这人在“台面上”特别重视“程序”，凡事不弄出点“民意基础”，他是绝不硬干的。可对他来说，程序也好，民意也好，仍然全是为我所用，跟所谓民主精神，基本是不沾边的。比如说，省宪法规定，人民有示威的权利，但是真有学生示威闹事的时候，他想出了一个怪招：以学生侮辱了士兵为由，让士兵上街殴打学生！丘八爷们的令后分散出动，处处截击游行后解散的学生，打得学生们无处躲藏。即使第二天学生们不敢再上街了，士兵们反寻到学校里去打。这回才真是秀才遇上兵，干脆没理可讲了，只好被迫停课避祸。学生们一连挨了三天打，打破的不光是那些年轻的脑袋，更有那些脑袋里的以宪法和平争权利的思想。以毛润之先生为代表的湖南年轻一代走上更加激进的革命之路，恐怕与这一顿棍棒不无关系！

事实上，衡山老乡赵恒惕对湖南发展还是做出了一些贡献，比如说在司法方面恢复法院，建立独立于行政的司法体系；在吏治方面，主持县长公开选拔考试；在经济方面，竭力整理财政，建成纺织厂，并兴修公路，拓宽城市街道，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湖南现代化的发展；在教育方面主持建成湖南大学，并资助湘雅医学院等等。在虚构的“西门庆”都被几个地方争来争去的时候，我们这个“赵省长”也理应得到一个一分为二的评价。

大殿右手边的石柱上写的是“本南天保障望七二峰朱陵紫盖郁郁乎壮哉愧小子是匹马征夫也许碧山采芝术；正沧海横流问三千年金简玉书爽爽然在否更何处访元夸使者上邀赤帝扫搀抢。”捐赠者是邵阳人刘重威。刘重威是土生土长的湖南邵东人，他在1922年是赵恒惕的团长。1923年，他担任第3师第5旅旅长并奉命进驻邵阳，出任宝庆镇守使（军分区司令）时，为宝庆百姓做了很多好事。比如在宝庆创办了第一家电灯公司，发电量200千瓦。拿出一万大洋作为奖学金，发给品学优良家庭贫困的学生。拿出7000大洋公款捐给循程小学（就是现在的邵阳市第六中学，至今已有百年历史），重修被大水冲垮的学校宿舍，捐款重修邵阳市青龙桥，围剿周边土匪等，是一个在当地口碑很好的人。但是在1926年的时候被唐生智诱杀。

从这就说到第三根石柱的捐赠者唐生智了，他时任湖南陆军第四师师长兼善后督办。他也是个湖南人。这位仁兄在某些方面说是志大才疏一点也不为过。在1927年，唐第一次反蒋，仅三个月就山穷水尽，被包围的四面楚歌，他便把军长之位交给部下后通电全国个人下野（跑路了）。1930年拥军30万又一次反蒋，结果3天后便开始溃退，再次把部队交给部下通电下野。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位唐将军指挥能力实在堪忧，但是在1937年，日军进攻南京的时候，唐将军主动要求守城，在守城期间再一次丢下部属逃脱，狼狈撤离到江北（360百科原话）。

1922年，正当这几位在客气地说：小子我不学无术，没有治国的雄才伟略的时候，同为湘人，后来写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毛泽东同志年方二十九，成立了中共湘区执行委员会，组织工人大罢工，推运无产阶级工人运动迅速走向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