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花开

    在南方城市，春节前夕，家家户户都会摆水仙，求“玉蕊满堂春”的吉兆。白花黄蕊的水仙清幽淡雅，居冬望春，在红烛与鞭炮声中次第开放，雅致而喜庆。

    我所在的城市并没有养水仙迎春的习俗，但我一直喜欢水仙花，也曾养过水仙。几年前，一位在南方工作的好友在春节前夕寄给我一包上品的水仙花球茎。

    一天下班回家，我收到在浙江工作的闺蜜L寄来的普陀水仙球茎。水仙球茎样子像极了大蒜头。我从家里找出两个大大的白瓷茶杯，将这几颗大大的“蒜头”埋在土里，搁在阳台上。一有空，我就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街道和院中的绿树，看头顶的天空和身旁的水仙花。

    不久，一盆水仙发芽了。嫩绿的芽苞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几天功夫，两株水仙的嫩芽全长成翠玉般的碧绿细叶了。不久后，就开出了串串白玉般的水仙花朵。暮冬时节，百花凋谢，阳台上只有这盆水仙依然绽放。水仙绿叶亭亭，清香幽幽，形态娇柔，却不惧风霜，不同凡俗，开在严寒三九，如同一位柔美绝俗、素雅离尘的仙子。样子平凡无奇的大蒜头竟然能开出这般清雅动人的水仙花来。

    后来，我想让清新雅致的水仙给家里增添几分居家的宁静温馨，将它搬到了客厅。可不久后，水仙叶发黄，我猜测是光照不够，又将它搬到阳台上。几天后细叶又变得跟以前一样青翠碧绿了。邻家顽皮的小孩不时从阳台边探过头来看我的水仙，还送来“好漂亮——”的赞叹。

    美丽的心情却没有维持很久。一天清晨，我照例走到阳台上，发现水仙竟无影无踪了。低头一看，它被大风刮到楼下的水沟里了。坚实的白瓷花盆抵不过狂风暴雨的肆掠，花盆已摔得四分五裂，洁白柔嫩的花瓣碎了一地，埋在泥土中的球茎也散露在沟边。我只好另找了一个陶土小花盆，将它移植过去。移植后的水仙倒也长得青翠可爱，只是再没有开过花，之前长出的几簇花苞也日渐枯蔫。然而，我总觉得阳台上似乎还残留着水仙的清香，水仙“韵绝香仍绝”的气韵也似乎还在。

    当一盆水仙经历了如此曲折的生死历程时，另外一盆水仙却迟迟没有动静。我想它也许不会开花了，干脆将它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以免花盆摔碎。抱起花盆的时候，却发现泥土上多了一点星光般的嫩绿，闪着灼灼绿意。仔细一看，竟是水仙的芽！惊喜之下，我忙给它浇水。几天后，它就长得很高了，比先发芽的那盆长得更加茂盛青翠。不久，它也开出了簇簇美丽清雅的花朵。原来迟迟不发芽的种子也是能发芽的，还能开出美丽的花儿，难道花也是需要等待才会开放的么？

    这个花盆里埋下了两颗球茎，一颗已经发芽了，另一颗球茎应该也快了吧？怀着水仙早日开花的希冀，我每天都到阳台前看一下花盆。日子一天天过去，梨花开过了，蔷薇开过了，荼靡开过了，另一颗水仙球茎却一直没有发芽。

    到了盛夏，我将装过水仙的白瓷杯花盆改种了芦荟。看到这个花盆，我常会想起之前种过的水仙，想起我等待水仙花开的情景。我亲手种下它，亲眼看着水仙从发芽到开花到凋零。于水仙花儿，那是一段成长绽放的时光。于种花人，那是一个静静等待的历程。

    一盆水仙让我明白，只要阳光充沛，水土适宜，水仙总会发芽，总会在它自己的季节开出美丽的花。它也让我明白，美丽的花儿需要精心呵护，它容易开放，也容易因种种原因而枯萎。

    另一盆水仙让我明白，有些花儿需要经过漫长和耐心的等待才会发芽，才会开花儿。它也让我明白，有些花儿不论是否有人在等待，它都不会发芽，不会开花。

    这是水仙花开的启示，也是人生的启示。人在不断成长，花在不断开放。良种的球茎可以开出格外美丽清香的花儿，但它也需要阳光雨露，它也害怕狂风暴雨。不断求上的人可以拥有一颗强大淡定的内心，但它也需要磨励修炼，需要充实完善。人在宁静中致远，花儿在风雨中绽放。于花，花之盛开是一个短暂的过程；于人，人心之历练是一段漫长的岁月。静静的时光中，总有花儿会破土成芽，会绽放芳华。悠悠的岁月里，总有心情会恬淡安宁，会隽永悠长。

    种花时，我以种花人的迫切之心等待花开。赏花时，我以赏花人的悠闲之兴静侯心悟。这种花与赏花，又算不算我们人生中的两种境界呢？

    当我想着花开和人生时，鼻间突然传来一缕淡淡的清香——花市里不知何时多了许多清香秀美的盈盈水仙。卖花的大姐正大声喊：“买水仙喽——两天后就会开花喽——”。恍然间，又到一年水仙花开的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