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的穆寒

    穆寒出生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山挡住了外面的世界，找不到时间流过的痕迹。穆寒的父亲在乡下上班，乡间小路蜿蜒曲折，有一半的童年时光穆寒都是在父亲的工作单位上度过的。那时候他不喜欢和父亲单位上的其他小孩在院子里疯打嬉闹，他只爱着那管不知从哪辈人手里传下来的笛子。

   多年的摩挲让这支笛子光滑、圆润，笛身的亮光仿佛让笛子充满灵性。农村广阔的天地时时激发着穆寒的创作灵感。穆寒吹笛子不用乐谱，他常常坐在田埂上看看天上的云，听听林子里的风，便欢快地吹起来。笛声随着欢快流淌的小河飘扬在小县城淡蓝的天空，农民们一听见穆寒在远处吹笛子，便会放慢手里的活，一边忙着，一边欣赏，陶醉其中，一曲终了，人们争相啧啧称赞“吹得好！”“吹得比黄雀叫声还要好听！”“老穆的儿子将来大有出息！”，穆寒每每听到这，便红着脸，搓着衣角，在人们的笑声中飞快的跑开了。

穆寒的音乐天赋让他在亲朋好友中出尽风头，甚至他在小县城里都开始小有名气，人们都说老穆有个善吹笛子的儿子，简直是个音乐神童。穆父喜出望外，心想让儿子留在这小地方实在可惜，他在音乐上应该有更大的发展。

经过仔细考虑，穆父终于作出决定，送穆寒去大城市的音乐学院。出人意料的是，音乐学院破格录取了穆寒。尽管穆寒对家乡的山山水水和广阔天地依依不舍，但是一想到自己音乐神童的身份，便觉得自己或许不属于这里，该去大地方深造了。可是入学不久后他就犯愁了---在学校里，不识五线谱已经成了同学谈论他的笑柄。更让他心中难堪的是，他的音乐理论知识几乎为零。那些眼花缭乱的五线谱和像火车一样长的难记的世界曲目名让他头都大了。还有的同学说，穆寒你吹笛子的姿势不对。从小在大人们啧啧赞叹中长大的穆寒受伤了，很多夜晚，穆寒的思绪飘飞在自己的童年时光里，那农信社、田埂、飞翔在天空的鸟雀、亲朋好友们赞叹和期待的目光有如梦中的浮光掠影，一切那么遥远而又真实，梦醒时只看见窗外大城市的霓虹灯和车水马龙，只听到喧哗的人声和马达的轰鸣。穆寒默默垂泪，独自感伤。

    小地方来的孩子也是要强的。穆寒从零开始学习乐理知识，一点一点学习五线谱，各种世界名曲他熟记于心，甚至连作曲者的生平事迹他都了如指掌。终于，同学们开始对他刮目相看。教授对他说，穆寒，如果你也能学着用五线谱创作曲子，你会很成功的。穆寒努力回忆他以前吹过的那些曲子，并且用五线谱记下来。可是当他拿起笛子，任凭他怎么努力，却再也找不到曾经那种笛声像小溪般欢快流淌的感觉了。他拼命回忆、拼命吹奏，可是曾经的感觉已经悄然远去，同学们路过穆寒的练习室时，表情都很平淡，因为他们听到的，只是世界名曲。

    穆寒彻夜难眠，终于，他决定退学。尽管穆寒的父亲十分恼火，可仍旧阻止不了儿子固执的决定。穆寒回到家乡，亲人们依然对他赞赏有加，“穆寒，再吹一曲试试？”“穆寒，技艺有长进没？”穆寒看着亲人朋友们的一张张笑脸，他横笛开吹。还是世界名曲。穆寒踉跄了一下站稳了，忍着将“世界名曲”吹完了。亲朋们依然竖起大拇指。过了一段时间，穆父看着坐在田埂上擦拭笛身的儿子，说寒啊，你这几日怎么老吹几首同样的曲子，以前吹得那些曲儿呢，还会吗？穆寒没有回答父亲的问话，他也没有埋怨送他去深造的父亲，只恨那些该死的世界名曲和五线谱，堵住了他心里的音乐，堵住了他的创作之源。

    一晃几年又过去了，小县城的人们逐渐淡忘了吹笛的穆寒，就连亲朋好友遇见老穆，也不再提及他儿子的音乐天赋，只以为穆寒长大了，忙于学习文化知识，不再有时间碰笛子了。只有穆寒，他还常常坐在离父亲单位不远的田埂上，抬头看看天上的流云，听听山林里的风声，回想着自己曾经带有青草气息和江南水韵的笛声，心里仍有一丝叹息。（桃源联社李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