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相伴 纸短情长

初遇你时，正值26岁芳华，恰逢摽梅好嫁之期。初夏的晨光微曦，田野里繁花似锦，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香气。赴约途中，车窗外掠过广袤的田野——荷塘里几枝粉荷正擎着露珠初绽，惊起的麻雀扑棱棱掠过车顶；衔着旱烟的老农守着钓竿，古铜色的脸庞被日头灼得发亮；戴竹笠的农妇弯着腰，将青青秧苗织进镜面般的水田里。转过青石铺就的小道，两排叫不上名的行道树列队相迎，云絮在蓝天上舒展，像极了初见时你予我的那抹熨帖的温柔。

车子驶入小镇，一条东西走向的主干道贯穿街市，街坊邻里临街而居，各自经营着小本生意，日子过得安稳而热闹。加入你的第一个家，就坐落在街道正中央。隔壁新近开了一家大型超市，每日十点光景，扎马尾的收银员抱着个蓝布包，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零钞，脚步轻快地来敲你的后堂门。我守着柜台，挑拣着残损的纸币，把褶皱的票子一张张抚平，一沓沓码齐，再郑重地交到你手里——那时的我总觉得，经我手的每一张钞票，都沾着烟火气，带着人间温度。春去秋来，柜台前的人来了又去，熟悉的面孔换了一波又一波：常来问“这个月的退休工资到账没”的张爷爷，今天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进来；隔壁理发店的王姐取走了到期的存单，发梢还沾着洗发水的清香；对面麻辣烫的李哥办福祥e支付，说要给老顾客们打折；村主任抱着新制的代发工资表，说这月要给村集体组织工作人员提前发薪；西面农机经销店的赵姨揣着转账单，说要给邻村的种粮大户调运播种机……人来人往里，你总站在我身后，像堵暖融融的墙，让我敢抬头应事，敢低头做事。

后来我调至你的另外一个网点，再到总行机关，方位与初遇时截然相反。我也换上了新的身份，从综合柜员蜕变为委派会计、到办公室专职人员.、再到部室负责人.....工作不再局限于柜面操作，更多是文件流转、事务协调与上下沟通。不再守着玻璃窗数钱，得揣着笔记本，踩着高跟鞋，往各部门、各网点跑——整理全行的会议纪要，协调跨部门的项目推进，对接监管部门的工作要求，甚至还要为新入职的员工办手续、理档案。从前整理的是客户的存单，现在整理的是全行的文件；从前面对的是柜台的方寸天地，现在面对的是协调运转的千头万绪。见过和你处了十年的服装厂陈总，称兄道弟得像自家兄弟；也遇过钻空子的建材商老周，为省点利息磨破嘴皮；更有从前开着宝马跑运输的李哥，如今赔得连农机都卖了，红着眼眶求宽限几天；当然也有实在人，比如种大棚菜的刘婶，每年结息都提篮鸡蛋来，说“这钱赚得踏实”。我这才算真正从你身后的“象牙塔”走出来——从前在柜台里，你有玻璃罩子护着我；如今走出去，你成了我兜里的“小本本”，手机里的“联系卡”，遇到难事儿，第一个想拨的还是你的号码。

十个春秋流转，我常在深夜翻查旧相册：第一张是26岁时在柜台里的合影，马尾辫翘着，眼里还带着生涩；最后一张是上周在办公室拍的，工牌挂在胸前，文件夹里夹着刚写完的半年度工作总结。有时夜深人静，我会想：要是没遇见你，现在的我会是怎样？自那年误打误撞进了你的门，眨眼就是十年。你像棵老樟树，我在这底下，从抖着翅膀的小雀儿，慢慢长出了硬翅膀。没遇见你时，我是只没头的苍蝇，看着满世界的机会，不知道该往哪飞；遇见你后，你成了我的“活地图”——教我看报表要“看门道”，跟人打交道要“将心比心”，哪怕受了委屈，也拍着我肩膀说“吃一堑长一智”。从前我是林黛玉型的，被客户说了两句，眼泪啪嗒啪嗒掉，纸巾能揉成团；现在能咬着牙撑半天，可真到了心里扛不住的时候，还是会躲在你办公室的沙发里抹眼泪——不过你说，这说明我心里还装着事儿，是好事儿。从前我心里像片浮萍，漂到哪儿算哪儿，总觉得这日子是别人的，跟我没关系；现在呢？你这儿有热乎的茶，有擦眼泪的纸巾，有老员工传下来的“土办法”，还有领导拍着胸脯说“天塌下来了还有党委班子顶着”——这才叫个“家”啊。

沅江农商银行，这十年，你不仅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更是我心灵的归处。往后的路还长，还得你接着带着我走。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笔一画里了——你懂，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