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书的开头往往已经包含了结尾,这是无法避免的。唯一真正的职责是活下去,是对生命有所觉醒
我们周一至周天,每天都是重复的日子,偶尔会有一瞬突然就问了个“为什么”,于是在“为什么”中我们发现了厌倦里藏着一丝突破的渴望,代表着意识觉醒的松动,我们也许可以开始在时间轨道上做一点小小质疑,来填补人生线条的单一性。我有时也会看着身边的人,他们打着道德绑架的名义用自己的观点来议论我,将我置身在我的命运之外,用他们的主观给我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我觉得好笑,又坚定了清醒脱离的决心。
我的母亲偶尔会跟我谈论以后的事情,她说她怕无法护我一世周全,又怕我在这人间委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很平静地跟她描述了《南渡北归》里几位大师的一生,看一段较近历史中的他们,那些写算周全的人生,最后也是唏嘘惊叹。我们是局外人,看着历史中的人物做选择,被选择,被抛弃,被选中,好似注定了只有一种命运选择了他们,选择了我们,或灿烂或悲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护不护都是于事无补,那些注定要经历成长的磨难,一个也避不开,只是命运叫它们换了方式,换了模样,只要你执着,这个磨难就会反复出现,直到你放下。
成长只能是我自身内部发出的机能,外部因素的逃避能作甚!会醒的人,迟早会醒,醒不来的人无论如何也是醒不来的。
描述《南渡北归》里几位大师的晚年:
曾昭燏,南京博物馆第一位女馆长,田野考古的第一位女生,曾国藩的曾侄孙女,终生致力于推进和发展中国文物保护的考古事业,曾大力反对文物“迁台”。她年幼时家族便没落了,一生未婚,因特殊时代,即便她满怀热情,也只能英雄气短,作为曾国藩家族留在大陆的子孙,陷入了难堪和痛苦的境地,整日战战兢兢,患了严重的抑郁症,1964年12月的一日,她请求司机送她去南京中山寺,下车后说“你等我一会,苹果给你,大衣你帮我拿着”,司机后来没有等来她,她最终在南京中山寺的七层跳楼身亡,她对佛学颇有研究,对于生命的终结,定是经过了思考和内心搏斗,最后从容赴死,工作组在她给司机的大衣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死,与司机无关”,因为身份特殊死后被匆匆掩埋长眠于荒野坟中,无人祭拜。
曾昭抡,曾国藩的曾孙,一生致力于化学研究,对原子弹研究有着无比热情,对治学之外的事情常常心不在焉。晚年他去了武汉大学接受“改造”,他的妻子俞大絪留在北大西语系任职,他的妻子在风潮运动中因常想起经受的殴打,悲不自胜,成了北京大学自杀的第一位女教授。工作组向他拍发电报,限期他三日内回去处理妻子的尸体,若三日不到,骨灰扬弃。当时武汉大学拒绝了他回京的请示,心中悲痛无以宣泄,只好以头拱地,面北而泣,祭拜妻子。后期对他的批斗越来越疯狂,他好几次从“斗鬼台”上滚下来,昏死过去,至1967年12月8日,在精神苦痛与病魔双重摧残夹击下悄然死亡,终年68岁。随着他的死亡,曾经盛极一时的曾氏家族就此没落。
可故事还没结束,1976年甚至还有人找到已故南京博物馆馆长曾昭燏的埋葬处,欲刨坟掘墓,抛骨扬灰,只是刚动手不久,突然昏天地暗,狂风大作,山谷沟壑飞沙走石,少顷,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一片混乱,众人只好四散奔逃。这段节选于《南渡北归》的内容陈述。
傅斯年,中国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创办者,去台湾之后正式就任台湾大学校长,面对台大纷乱如麻的事项,在心力交瘁中,生命戛然而止,作为台大学生精神层面的寄托,他确实担得起。他去世的前夜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他穿着一件厚棉袍伏案写作,想换取稿费做一条棉裤。他和妻子当时的收入仅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即便他是台大的校长,他的妻子是台大英语系副教授。1950年12月,傅斯年在会议上情绪激动地说道“奖学金制度,不应废除,对于那些资质好、肯用功的学生,仅仅因为没有钱而不能就学的青年,我是万分同情的,我不能把他们摒弃于校门之外,我们办学,应该先替学生解决苦难,是他们有安定的生活环境,然后再要求他们用心勤学……”
言毕,傅斯年慢步走下讲坛,感觉自己即将倒下,最后说了一句“不好”,从此进入昏迷,医生诊断他是脑出血,虽然竭尽了台湾一流医务人员进行抢救,最后还是与世长辞,他的妻子俞大彩号啕大哭。不几日,当稿费送到时,妻子俞大彩捧着稿费泣不成声,傅斯年用心血换取的稿费,不再需要为自己的双腿做御寒的棉裤了。
傅斯年死后与他有关的大陆亲属未久即遭受了灭顶之灾,他的侄子傅乐焕在北京陶然亭跳湖自杀。傅斯年夫人俞大彩去世后没有一片入土之地,他们的儿子傅仁轨因当时国内战乱和台湾动荡不安,自赴美后再也没有返回故土,只身在美国求学与工作,一生未婚,令人惋惜。
文字写不出他们真实的悲痛,我写他们晚年的结局,只想告诉自己,告诉母亲,不要担心任何还未发生的事情,除了平静地一次又一次迎接命运的挑战之外,我们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途径了。很多看似光鲜的人都过不好这一生,人生颇苦这是必然。我们决定不了生死,也左右不了死后,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在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保持清醒和平静。
我喜欢看历史,历史中有其特有的残忍和荒诞,又有其命运的眷顾和独特,天命人事交织在一起,无数人生的结局为我们提供了思考的方向。要么回归链条,要么大彻大悟。浑浑噩噩是稀里糊涂等待最终死亡,大彻大悟是迎接人生清醒的死亡点。一个是从开头期待结果,一个是从结尾回顾开头,结局都是一样的,但感受却是万分不同。
我是很普通的人,与地上的一只蚂蚁也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