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酒飘香

阳春三月，大地上早就铺满了一层新绿，红色、粉色的桃花园里，又迎来了一拨又一拨游人，田野里金灿灿的油菜花争相绽放，吸引着男女老少的目光，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走，争荣同志，我们一起下乡去。”单位领导向我发出了邀请。“好的。”我边将办公室电脑迅速合上，边携带公文包起身出发。刚钻进车，随行的同事就当起了免费导游。沿途，我们要经过益阳市资阳区张家塞乡合兴村，这里的甜酒产业蛮有名气，张家塞甜酒制作工艺还成功获得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听说我们今天要到支行指导工作，该乡蔡乡长提前发出了要约，早就在那里等。

车上，来不及欣赏沿途的满园春色，一下子就到了合兴村村部。刚落座，蔡乡长就直奔主题，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张家塞的特色产业：张家塞，这个地方，喜欢酿制甜酒喝，传承几十年了。可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酿酒技艺传男不传女。近年来，党和国家富民政策吹拂神州大地，这里也不甘落后，纷纷响应当地政府号召，专门生产甜酒。刚开始，还只有几家小作坊，自产自销。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落地生根，这里被定为当地乡村振兴联系点，益阳市政协领导来了，省农信联社益阳办事处领导来了，你们的信贷客户经理也来了，前期调研，招商引资，筑巢引凤，劳务输出的大佬返乡了，新市民到这里安家了，村上储藏甜酒的冷库建起来了，村上的厂房建起来了，万事俱备，仍需农商银行信贷重点支持。正说着，工作人员赶紧打开了投影仪，绘声绘色地讲解甜酒产业发展规划。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插话交流。酿制甜酒，看起来简单，其实不然。原材料要好，水质要好，手艺要好，这样的甜酒才好喝。听着听着，我们的味觉神经系统也来了兴趣，真想现场品尝一下。还未等我们第六感官反应过来，一碗热腾腾的甜酒冲蛋端到了我们面前，那股久违的酒香，勾起了我美好的回忆。

孩提时期，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我，家中排行老大，兄弟姊妹四个全靠父母的工分养家糊口，饭也吃不饱，衣也穿不暖。一年之中，只有生产队打“牙祭”时，能够吃得上一点肉。再就是过年的时候，能过上几天的好生活。吃甜酒冲蛋，更是春节走亲访友的专利，一年也只能吃上几次。印象中，快过年了，妈妈将家中唯一的一丁点儿糯米拿出来，用清水洗三四次，洗得干干净净的，再用炉锅在柴火上慢慢煮熟。将煮熟的硬饭，倒入篮盘里，慢慢的搅动，待稍微冷却后，将事先购买的甜酒药丸子揉碎，放入糯米饭中，反复的搅匀。将搅匀的甜酒坯子倒入木桶后，先将一个盖子将木桶盖牢，然后用一大张薄膜纸整体包好，再用一床棉被封得严严实实，陈放于家里的仓库里或家里小房间发酵。待一至两天后，溢出的酒香越来越浓时，赶紧将棉被打开，将事先烧好的开水倒入到木桶里，水淹至甜酒面上，不搅动，不盖盖，让其自动冷却。第二天，将甜酒从中划开，划成豆腐形状，稍微盖点盖，防止灰尘等杂物掉进去。待家中来了贵客时，妈妈赶快盛一点出来，用锅烧热，再煮上两个鸡蛋，适当放点红糖，递给客人品尝。一般这个时候，妈妈总会安排我们兄弟姊妹避开，生怕我们嘴馋，管不住自己，客人也不好意思吃。往往遇到这种情况，妈妈最了解儿女的心思，事先总会在锅里多放一丁点儿水，帮我们留一丁点儿开开荤。偶尔有客人，还会事先倒出一部分，要么说刚吃过东西来，亦或称不太喜欢吃甜酒鸡蛋，其实客人考虑到我们这些小朋友生活不容易，想让我们尝尝鲜。只要到了正月间，我们像跟屁虫一样的，跟在父母后面走亲戚，吃上几次甜酒鸡蛋，还能吃上腊鱼腊肉……

慢慢的，我们也长大了，生活也越来越好了，天天有白米饭吃了，大鱼大肉有吃的了，山珍海味也有吃的了，农村时令蔬菜又成了新宠，吃甜酒再也不只是春节的招待了。纯甜酒、红糖甜酒、白糖甜酒、甜酒煮蛋、甜酒冲蛋、甜酒煮粑粑……应有尽有，早上吃、中午吃、下午吃、晚上吃，想怎么吃、什么时候吃，悉听尊便。甜酒，礼尚往来的载体，地域文化的传承，乡村振兴的产业，赋予了更多的内涵。渐渐的，甜酒的诗情画意，被广为传颂，“酒香不怕巷子深”，甜酒飘出来的香味，更有一种浓浓的家乡情结……有一天清晨，睡意朦胧的我，突然被家乡一条小巷的吆喝声惊醒，“甜酒，小淹甜酒，好甜酒……”，赶紧穿上衣服，买了几斤，闻着都陶醉了，听着都陶醉了。短短的九个字吆喝声，将甜酒的品名、品地、品质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怎不勾起我的食欲呢？怎不引起大家的共鸣呢？走进厨房，我将甜酒加热，破例放了一点家乡自产的蜂蜜，还打了三个鸡蛋进去，一口气吃了五大碗甜酒，喝得面红耳赤，还差点醉了。见状，我的心上人半温半怒地说：“你啊，酒好也要适量哟。”

下意识的，联想到安化县洞市甲酒，最好喝最有名，也是甜酒发酵后形成的。将甜酒倒入大缸，再放上一些蜂糖，盖好盖后用黄泥巴密封至三个月至半年，再打开品尝，那种飘出来甘甜醇厚的香味，久久回荡在空中。记得二零零零年到一个亲戚家赴宴，年轻时代的我，居然喝了七大杯甲酒未醉。前段时期故地重游，亲戚还在翻古，真的是人生路上常开心。

正思索间，不知哪个来了一句，“这酒真香，这酒真好喝！”立马把我拉回到现实。随即，我迅速端起桌上的碗，三下五除二，把碗中的甜酒冲蛋吃个精光。紧接着，迈开矫健的脚步，跟随单位领导向东边湾甜酒、阿连甜酒等知名生产厂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