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

    我从小就喜欢船,喜欢看船，也喜欢坐船。那时没见到大轮船，却能见到各种各样的小船，渔民打鱼用的小竹排，专门渡人的小木船，小铁船……

    这些小船都给人稳妥安全的视觉感，形状长而扁，头尾对称，微微上翘，可载人载物，也具几何美。还有些船有蓬，蓬内摆满各类吃穿用品，俨然一个可以移动的水上之家。多数的小船是没有蓬的，它们在水面上前行，无限贴近大自然，船上的人如同游走在天然的画卷中，舒适惬意。我国古代素有游船赏景听曲的习俗。小舟轻荡，于旖旎风光中穿行，静坐舟内的游人边行边听边看,红花绿水从身旁划过，碧空白云似伸手可及, 悠闲而浪漫。船的发明者一定是个天才，能将美观与实用融合得如此完美。

    我最早知道的船是《圣经》故事中的诺亚方舟。诺亚方舟是拯救诺亚族人和所有陆上生物躲避洪灾的正义之船，也是费时120年才建成的巨大的方形船。这个神奇的故事和这艘拯救之船一直深深地刻在脑中，只是诺亚方舟的巨大超乎了我的想像力可以企及的范畴，所以它一直是虚幻的、不真实的。后来，我参观了明思克航空母舰，真切地感受了明思克的威武和宏伟后，我不得不承认现代科技厉害，可以造出比诺亚方舟更大的船来。

    然而，我还是喜欢小船。清代文学家张潮在《幽梦影》里写道：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余晖将落之时，坐在小船上，随碧波荡漾，顺小舟缓行，静看天边的绮丽云霞，确实是一件美而雅的事。

    舟中看霞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我的家乡有一条大河名举水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举水河的河面上有一座宽而长的大桥，但我更喜欢从桥头绕到举水河边，坐船到对岸。从公路走到河边要经过一段长长的沙滩路。走沙滩路只能慢行，很费时，急性子的人都不喜欢走，我却非常喜欢。脱掉鞋子，赤脚踩在细而软的沙滩上，常可以看到一些纯白和彩色的漂亮贝壳，也能见到叶形漂亮的绿色植物，这样慢慢走到水边，登上每天停在那里的小木船，是湿地公园里体会不到的乐趣。

    登上小木船，常常可以听到老稍公洪亮的黄梅戏唱段。多年后，我还能想起老稍公带着浓重方音的《天仙配》“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老稍公划船技术很好，划得又快又稳。他也很敬业，下大暴雨时，一般人都不敢出门，他仍然戴一顶斗笠，站在船头，很有几分弄潮儿的威武。

    乘船的人们喜欢在船上讲些新鲜的八卦新闻和有趣的离奇异事，我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在船上看到的风景也非常美妙，远方水天相接，近处水面辽阔，游鱼穿梭，荡漾的清波不时轻敲着船舷。水花溅在脸上、手臂上，如同调皮的小孩在与人逗乐玩耍，偶尔有几朵水花溅到嘴边，有着河水特有的清甜。如果黄昏时候乘船，可以看到全天最美丽的水上景致。小船慢行，四周宁静，暮色将近，落日的余晖照在白云上，绮丽的晚霞映在水面，淡淡的凉意衬着夕阳的绚丽。不时可以看见远方的小渔船划过，从眼前出现，转瞬又飞快地驰向远方，隐匿在朦胧的水雾中。正是王勃诗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描述的美景。

    近几年，我没有坐过小木船，只在湿地公园和海边坐过快艇。那些小艇如同小房间。人坐在艇内只能借着小小的窗偷窥般地看艇外的碧水和绿树。这时，我常会想起以前坐小木船的情景，头顶蓝天白云，轻伸手臂就能抚摸到清凉的河水，多么自在，多么尽兴呵。然而，跟许多向远方行走的人一样，我离开故土很远，难有机会再登上小木船看如画夕阳和灿烂云霞了，昔日在晚霞中看到的小船，和船上见到的长天晚霞只能成为记忆中最美丽最亲切的片断。

    船是带人逃离危险的神器，也是人间最温柔的交通工具。它是静看落霞的绝佳之地，也是迈向远方和通往安宁的信念。它给我们带来希望，也让我们藉此发现美好与美丽。想来，我们的人生之旅也恰如不断行走的小船，随碧波荡漾，在水面缓缓前行，船上白云展翼，水上清风徐来。

（作者单位：蓝山农商行）